楞严经讲解·第46课
2022年8月27日
在《楞严经》中,我们正在观察妄想的起因。通过上节课的学习,大家应该已经明白,妄想之因是无明,无明没有一个真实的因,仅仅是由偶然的狂乱所导致。今天我们继续讲——
「云何众生受此沦溺」
| 得菩提者,如寤时人说梦中事,心纵精明,欲何因缘取梦中物。况复无因,本无所有。
“已经证得无上菩提果位的佛陀,就像一个醒来的人讲述梦中的事情,即使他内心清醒明了,也无法凭借任何因缘取得梦中之物。更何况妄想无因,本来没有任何实质。”
获得无上圆满菩提果位的佛陀也是如此。就像一个人从梦中醒来开始讲述梦中的经历,就算他的心清晰敏锐、充满智慧,但也无法用任何方法将梦中的事物取出示人,因为梦是一种迷乱的幻象。
我们常常做梦,醒来后如果试图回忆迷乱梦境的起因、过程以及最终的结果,最多也只能用言语笼统描述,除此之外别无他法。想要取出梦中的事物并展现在清醒者面前,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。
如同梦境一样,妄想本来无因,都是虚幻的。妄想既没有因,也没有任何实质,就像龟毛兔角一样,怎么可能被展示在他人面前呢?无有是处。通过梦境我们可以了达,万法的本性确实了不可得。
| 如彼城中演若达多,岂有因缘自怖头走。忽然狂歇,头非外得。
“就像城里的演若达多,无缘无故地以为自己的头不见了,吓得到处乱跑。等他突然清醒过来,就会明白自己的头从来没有丢失过,也不是从外面什么地方找到的。”
舍卫城中的演若达多——大家要记住这个名字,如果以后有人问无明是怎么来的,你可以回答:《楞严经》里有一个人叫演若达多……演若达多的意思是“祠堂生”,在藏文里称为“安质达多”,他的父母在一处祀堂里祈祷后生出了他,所以得名。
佛陀以当时舍卫城中的真实事件来举例:演若达多认为自己的头丢失了,因而感到非常害怕,狂奔而走。这难道有真实的原因吗?其实并没有。后来,他走着走着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理智,就像有些精神不正常的人突然间恢复正常一样。恢复的时候,他的头是不是从别的地方回来了呢?并不是。他的头从来没有丢失过,并不是他发狂时头被偷走、恢复正常的时候头又回来。
| 纵未歇狂,亦何遗失?
“即便狂心仍未消歇,他又何曾失去了什么?”
纵然演若达多的心还在狂躁之中没有停歇,他的头也没有失去;疯狂之心停歇下来的时候,他的头依然完整无缺地存在。无论之前还是之后,头从未改变。佛陀将这则事例中所蕴含的道理讲得很清楚。
有智慧的人能够将任何事情都解释得非常详尽。我有时候想,很多人在学习《楞严经》后会发现,大慈大悲的佛陀与其他智者有着显著的不同,不用说前生后世等隐秘的法,即使是在分析生活中常见的事例时,佛陀的智慧和辩才也是无可比拟的。
至今为止,我们学习《楞严经》已经有四十多堂课了。在这个过程中,大家每天都很用心地专注于佛陀的智慧。其实,我们学习的只是一部经典,而佛陀留下的经典浩如烟海。佛陀一生宣说了那么多法,每一部都有甚深的意义,这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。
这些年我们学过不少法,如《金刚经》《无量寿经》《观经》《药师经》《妙法莲花经》《维摩诘经》等等,但还是学得太少了。看看《大藏经》,无论是藏地的《甘珠尔》还是汉地的《龙藏》,其中所摄经论的数量都极其庞大,而我们所学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,连零头都没到。藏文《甘珠尔》共有一百零八函,我们所学的可能只有四五函。尽管学得不算特别多,但在广大的佛教信徒当中,我们也还不错,算是比较努力、一直不间断闻思的人了。
我本来很想把《大藏经》完整地读一遍,这在短暂的人生里也许不容易实现,但在一生当中,不用说把《大藏经》全部学一遍,即使只是读一遍,也会给我们带来无上的加持。
| 富楼那,妄性如是,因何为在?
“富楼那,妄心的本性就是这样的,它的根源在哪里呢?”
佛陀告诉富楼那,演若达多误以为自己的头丢失而恐慌,但其实他的头从来没有丢失或改变过。同样,众生在轮回中流转,其原因就是无明妄性,但无明究竟是什么?无明的本体其实不存在。
演若达多认为自己没有头,这是一种愚痴;而众生认为世间万法真实存在,同样也是愚痴无明——以这样的方式去看待问题,我们更容易理解无明的根源。
◎ 示令顿歇
| 汝但不随分别世间、业果、众生三种相续,三缘断故,三因不生。
“你只要不执著于世间、业果以及众生这三种相续,以三种缘被断除的缘故,三种因就自然不生。”
前面提到过器世界、业果、众生世界三种相续。佛陀告诉富楼那尊者:如果你们的心不随业力,不去分别世间、业果和众生三种相续,即对世间、业果、众生不去攀缘执著,三缘就已经断了。
关于三缘,有注释认为是世间、业果和众生,另有大德解释为杀、盗、淫这三者。
如果能够断除这三种缘,那么“三因不生”,因为在没有助缘的情况下,因也不会产生。也就是说,如果证得杀、盗、淫这三缘本空,则轮回之因——无明就不会延续,有情世界、器世界和业果的相续就不会产生。
| 则汝心中演若达多,狂性自歇,歇即菩提。
“那么你心中的演若达多——根本无明之狂性会自然停歇,一旦狂性停歇,便是菩提。”
“狂性自歇,歇即菩提”是《楞严经》中很有名的一句,许多人对此非常熟悉,每当提及此经,这句话就会在心中浮现。佛陀对富楼那尊者说,你心中的演若达多——狂性会自然停歇,而一旦狂性止息,就是菩提。
演若达多陷入了迷乱,照镜子时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没有了头,于是惊慌失措地狂奔,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恢复了理智。神智恢复以后,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。众生证得菩提果位也是一样,刚开始我们的心似乎迷乱了,但当妄念消除时,就会自然认识自己原有的心性,此时就获得了菩提果位。
这是显宗中很深的教义,它的意思是,分别念自然停歇之后就是菩提。首先灭除不清净的心,灭除的当下就能获得菩提。从名言来看好像有一个顺序:先有一颗狂心,然后狂心停止下来,停止的状态即为菩提——就像四谛的道理一样:依靠道谛断除集谛业与烦恼,最终现前灭谛。
如果按照大圆满来解释,种种狂心正在起现的当下,认识到狂心的本体,就是菩提。这里面显宗和密宗稍微有一点差别:一些显宗行者认为,烦恼灭尽之后菩提现前,有这么一个过程;而密宗则指出烦恼即菩提,无论是狂心止息,还是狂心正在起现,究竟来说都是菩提。这里的“歇”字不仅指停歇,也有认识的含义。当你认识到自己的狂心:“原来这是迷乱的心,我发疯了”——在这一刻认识到自心时,菩提就已现前。《法界宝藏论》和《大鹏展翅》中都讲到,当下明明清清的心之本体,无须改造就是菩提。
如果大家无法背诵整部《楞严经》,那也要记住“狂性自歇,歇即菩提”这句话。当别人提出问题尤其是深奥难言的问题时,如果你不太会回答,就可以目视虚空说道:“狂性自歇,歇即菩提。”听者也许当下就开悟了。(众笑)
| 胜净明心,本周法界,不从人得。
“殊胜、清净、光明的心性,本来周遍于法界,不是从他人那里获得的。”
这样殊胜、清净、光明的如来藏性本来就周遍于法界,根本不是从外界或者他人那里获得的。当然,在显现上需要依靠上师或佛陀的直指才能证悟,但这并不代表你“获得”了某种新的东西。比如演若达多正在狂奔的时候,如果有人问他:“你要去哪里?”他回答:“我很害怕,因为我没有头!”那个人告诉他:“你有头啊!”他这时恍然大悟:“哦,我有头!”——难道是那个人把头“给”了演若达多吗?当然不是。
同样的道理,由于不认识自己的本心,众生长久地处于迷乱之中;通过上师窍诀的直指,我们认识了心性——并不是在此刻新得了光明如来藏,而是上师帮助我们纠正了以往的错误认知,认出自己本来就有,仅此而已。就像那个人并没有把头递给演若达多,光明如来藏也不是上师“给予”我们的,只不过是我们自己在迷乱时依靠一种外缘觉醒过来而已。这就是上师的恩德。
| 何藉劬劳,肯綮修证。
本来所有的功德都是圆满的,为什么还要藉由最大的努力来勤修实证呢?藏文翻译为:“何必身心劳苦而希求修证。”本性已经具足,何必还要去苦行、经历痛苦和折磨而修证呢?真正的修行就是无修,无修就是真修,在无有勤作的境界中反观、体认自心而已。
演若达多的例子特别恰当。他从未真正丢失过头,只是突然出现了一点误会;众生也是如此,每个人从未真正离开过自己的本性,只不过因为无明狂乱而未能认识自心,迷失了方向。有些众生迷失的时间很长,经历了无数劫,而有些众生迷失的时间较短——这与各人的缘分有关。
◎ 结喻非失
下面再讲一个比喻。
| 譬如有人,于自衣中系如意珠,不自觉知,穷露他方,乞食驰走。
“比如有个人,把如意宝珠系在自己的衣服里,但忘记了。之后穷困潦倒,流落他乡,乞讨为生,四处奔波。”
有一个人将如意宝珠包裹在自己的衣服里,后来完全忘记了,就像我们有时把东西收好后就不记得了。这个人贫困潦倒地流落他乡,露宿乞讨,四处奔波,生活得很艰难。看起来这个人很愚笨,但其实每个众生都是如此,把自己的心性如意宝用五蕴之“衣”包裹起来,被各种执著束缚着而毫不自知,在轮回的旷野中不断漂泊。
| 虽实贫穷,珠不曾失。
“虽然他看起来非常贫穷,但如意宝珠却从未丢失过。”
虽然这个人穷困潦倒,但是他从未真正失去过如意宝般的觉性。正如长水子璇所说:“虽流生死,觉性常然。”虽然在生死轮回中流转,但是觉性依然常存不变。
长水在这里用的“觉性”是密宗中的常用语,在显宗中通常称之为“妙觉心”或“妙明心”。我一直认为“觉性”是个很好的词,我们所认识的明性就叫觉性,藏语为“日巴”,意为了悟如来藏明性的这颗心。在没有认识心性的时候,不能说众生的心是“觉性”;而一旦认识了,我们的心便被称为“觉性”。
众生的觉性从未失坏过,就像这里提到的穷人,他的衣服里一直包裹着如意宝,只是他没有察觉,四处乞讨为生,直到某个时刻他才突然发现:“我衣服里包的是什么东西啊?”
下面讲到,有人对他进行直指。
| 忽有智者指示其珠,所愿从心,致大饶富。
“忽然有一位智者为他指出了藏在衣中的宝珠,从此以后,他的所有心愿都能如愿以偿,极为富有。”
贫者突然遇到一个有智慧的人,这位智者一眼就看出他衣服里藏着如意宝,便好心对他说:“你为何在外流浪受苦?你身上就有如意宝。”他依言查看,发现果然如此,从此随心所欲地使用这件宝物,一切所愿都心想事成,成为了一位大富长者,人人都对他非常尊重。
通常情况下,一个人有能力、智慧和财富时,大家都会尊重他;但若贫困落魄,谁都不会理他。藏地有句俗话:“有钱是叔叔的侄子,没钱是叔叔的仆人。”只有一个人富有时,他的亲叔叔才会认他是侄子,如果落魄潦倒,叔叔只会把他当作仆人。大多数世人都敬重有能力有福报的人,而轻视一无所有的人,所以可以想象,当贫者在外乞讨时无人理睬,一旦拥有了如意宝,许多人便会蜂拥而至。
| 方悟神珠非从外得。
“这时他才明白,这颗神奇的宝珠并非是从外获得的。”
直到此时这个人才明白,如意宝并不是从外界得来,而是一直藏在他自己的身上。
「兼示阿难」
这时阿难出来提问了,他已经好久都没出现了。
◎ 阿难提问
| 即时阿难,在大众中,顶礼佛足,起立白佛:世尊,现说杀盗淫业,三缘断故,三因不生,心中达多狂性自歇,歇即菩提,不从人得。
这时阿难在大众中,顶礼佛陀的双足后,起身对佛陀说:“世尊,您之前开示过杀、盗、淫三种业,由于断除三种缘的缘故,三因也不再生起。如演若达多心中的狂性自然停歇,停歇之后就是菩提。这种觉悟并不由他人而获得。”
阿难对佛极为尊敬,他在大众当中顶礼佛陀的双足后开始请教:世尊,您刚才解说了杀、盗、淫三业,由于三缘断的缘故,三因不会生起,心中如同演若达多的妄想自然停歇。我们的心性自然显现菩提,而非依靠其他因缘所产生。这里阿难将佛陀的开示重复了一遍。
| 斯则因缘,皎然明白。云何如来顿弃因缘?我从因缘心得开悟。
“关于因缘的道理如此明白,为什么如来您却突然弃了因缘法呢?我正是从因缘法中得以开悟。”
阿难心生疑问:虽然我只证得初果,境界不是很高,但当时正是因为如来您宣说因缘法,我的心才得以开悟。
如经云:“诸法因缘生,诸法因缘灭”,缘起是佛法的核心。密宗的《入大乘论》也承许世俗中一切法皆依靠缘起而产生,许多阿罗汉正是依靠缘起性空而证果的,所以阿难对因缘法非常执著。他认为“狂性自歇,歇即菩提”像是在说佛果自然产生,因此不太合理。
| 世尊,此义何独我等年少有学声闻,今此会中大目犍连及舍利弗、须菩提等,从老梵志闻佛因缘发心开悟,得成无漏。
“世尊,不仅是我们这些年轻的有学声闻,今天在此法会中的大目犍连、舍利弗、须菩提等诸位德高望重的长老,都是先从老梵志处学外道,而后因为听闻佛陀您所讲的因缘法而心开意解、证悟空性,最终获得无漏果位的。”
关于“老梵志”,藏译和长水子璇的解释较为相近,认为指的是大目犍连、舍利弗、须菩提等人,因为他们早年都曾是婆罗门;而通理、圆瑛大师等则解释为:大目犍连、舍利弗、须菩提等阿罗汉曾在年老的婆罗门面前学过一些外道法,后来依止佛陀听闻因缘法而开悟,获得无漏阿罗汉果位。也就是说,老梵志指的是这些阿罗汉在入佛门之前,最初所跟从并听闻教导的老婆罗门。
| 今说菩提不从因缘,则王舍城拘舍梨等,所说自然成第一义。惟垂大悲,开发迷闷。
“佛陀您现在说菩提不是依赖因缘而产生,那么,王舍城中拘舍梨等外道所说的‘自然成就’就成了最究竟的真理。祈请您大慈大悲,开启我们迷茫的心智。”
王舍城有一外道拘舍梨,声称众生什么都不用做,八万劫后自然会成就,就像线团滚动后自然停下来一样。
阿难对此提出疑问:“我和阿罗汉们都是依靠因缘法而得果的,但佛陀您今天却说菩提果不是因缘产生,那这样的观点与王舍城拘舍梨外道的说法似乎没有区别,我们该怎么理解呢?唯有祈求大慈大悲的佛陀,请您开发我们迷闷的心识,为我们转法轮。”
阿难越来越不胆怯了,对佛陀说:“您跟外道好像没差别。”虽然开始时语气比较大胆,但后来也婉转地请求:“还请您慈悲开示。”下面佛陀就与阿难辩论:那就放马过来,看看到底是我跟外道相同还是你跟外道相同。(众笑)
| 佛告阿难:即如城中演若达多,狂性因缘若得除灭,则不狂性自然而出,因缘自然,理穷于是。
佛告诉阿难:“就像城中的演若达多,如果导致他疯狂的原因被消除,那么他本来的清醒状态自然就会显现出来,你所谓的‘因缘法’或者‘自然生’,其中的道理,穷究到底就是这样。”
佛陀对阿难说:城里的演若达多曾经有一段时间精神失常,在他发狂的时候,心烦意乱地在外面狂奔,但是当狂性的因缘灭除后,“不狂性”便自然显现出来。
阿难认为因缘生是合理的,而“狂性自歇”属于自然生,故而不合理。
佛陀说,如果狂性消失,正常的心是否会自然现前?如果你同意这一点,那其中的道理也仅此而已。狂心一灭,心自然回到原来的状态,除此之外,我并没有认可实有的自然生的观点。
从某种意义上讲,狂性灭除是一种因缘,本性自然出现也可以说是自然性,但因缘和自然性也并非实有。《楞严经》中有些内容确实非常难懂。有位博士说他一晚上就看懂了,我对此持保留态度。在花费了大量时间,查阅注释并深入思考后,我自己才大致掌握了一些要点。如果他真的懂了,那我打算问几个问题,请他解释一下。(众笑)
◎ 头非自然、头非因缘
| 阿难,演若达多,头本自然,本自其然,无然非自。何因缘故,怖头狂走?
“阿难,演若达多的头本来是自然具足的,就应该常时自然,无时而不自然,是什么因缘使他无头惊怖而狂奔不止呢?”
佛陀告诉阿难:如果演若达多的头是自然具足的,本来没有丢失过,从来没有无头的时候,那么,是什么因缘使他以为失去了头而害怕狂走呢?这里是通过反问来破斥“头本自然”的观点,如果认为头自然而有,那演若达多就不应该为无头而惊怖,因此自然性不能成立。
| 若自然头,因缘故狂,何不自然,因缘故失?
“如果演若达多自然而有的头是因某种因缘使其心狂乱,那么,这个自然的头为什么不能因为某种因缘而失去呢?”
这里是破斥因缘生的观点。如果因为照镜子的缘故,使演若达多突然觉得头不见了,那同理推之,为什么不能依靠某种因缘让“自然之头”真的消失呢?事实上头并没有真的消失,所以头也不是因缘而狂。
就像在吵架或者充满恐惧时,有些人会无缘无故地担心“是不是魔来了”或“是不是最亲密的人去世了”,感到紧张和惊慌,觉得情况非常严重,可见这些从未发生过的事也能让人错乱。如果认为某种缘由可以使心变得狂乱,为什么让人狂乱的那个因缘不能让自然之头丢失呢?
| 本头不失,狂怖妄出,曾无变易,何藉因缘?
“他的头本来从未失去,只不过因为狂心而出现妄想,在这个过程中,头没有发生变化,哪里需要观待什么因缘呢?”
从狂奔、照镜子到最后恢复正常期间,演若达多的头一直都在,从来没有发生过“头没有了、再找回来了”的事。如果头真的不在了,那确实可以找到某种因缘使其恢复,就像牛群中丢了牦牛,放牛人心烦意乱地四处寻找,最后找到了。在那种情况下,牦牛确实曾经丢失过,再去寻找就是合理的;然而,所谓失去本心并不像丢失牦牛那样有一个失而复得的过程。我们的心本来就没有真正丢失过,那是什么因缘让他认为自己没有头而开始狂奔呢?
这个比喻非常精彩,其中有很多深刻的意义。我们平时没有认识自己的心,也很少进行深入的分析。学过这则公案后,我们每个人都与演若达多“交个朋友”好不好?这对大家认识本性大有裨益。
演若达多的公案,包括他如何发狂、中间经历了什么、最后发现并没有真正失去头,以及佛陀对整件事情的分析——这些道理对于我们理解众生的迷乱狂心极具启发性。以后若有人问“无明从哪里来”,大家就可以用《楞严经》中演若达多的公案来回答。
以前我在各处演讲时,很多人常问“无明的因是什么”,我回答说,无明没有真正的因,如同空中突然出现的云一样,这是大乘经典里常见的说法。云没有真实的来处,只是忽而显现,因为虚空是无为法,无为法中产生有为法是不可能有真实因的,这可以用《宝性论》等第三转法轮的教义来解释。
演若达多的公案可以同时对应二转和三转法轮的要义,在分析无明起因方面是一个极佳的譬喻,以此说明众生从未真正失去过自己的妙明真心,只是由于狂性而出现妄想。在整个过程中,心性从未发生丝毫变化。
◎ 狂非自然、狂非因缘
| 本狂自然,本有狂怖。未狂之际,狂何所潜?
“如果狂乱是自然性,狂怖之心本来就有,那么在狂乱尚未显现之前,狂乱的心究竟潜伏在哪里呢?”
如果认为“狂”是自然存在的,心的本性中本就含有这样的迷乱无明,那么在没有狂乱之前,这颗狂乱的心应当潜伏在某个地方——它究竟藏在哪里呢?其实是找不到的。
如果狂心本来就存在,那么演若达多照镜子之前,无论是清晨起来还是夜晚入睡,这颗狂乱的心都应当藏在某处伺机而动。当他照镜子时,这颗狂乱的心便趁机作祟。然而这种观点根本说不通,如果确实有这样的一颗狂心,它究竟是在心内、心外还是在其他地方呢?
| 不狂自然,头本无妄,何为狂走?
“如果狂性不是自然存在的,头本来不曾有妄,那又是以什么因缘发狂乱走呢?”
心性本来具足,若要观察无明之因,也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的因缘,但这是从显现的角度来说的,究竟而言因缘也是无法安立的。如果狂心不是自然而是因缘而有的,那当狂怖之时头本来没有消失,又是以什么因缘令人狂走呢?
| 若悟本头,识知狂走,因缘自然,俱为戏论。
“如果能领悟到头是本有而从未变化,发狂奔走是虚妄而并非真实,那就会明白所谓因缘生、自然性的说法全都是戏论而已。”
执著头本来具有的自然性,认为后来以为没有头而狂走就是因缘生,这样的自然性和因缘生完全是戏论。自己的头不是因缘也不是自然;后来心里发狂奔走也非实有存在,所以狂性也不是因缘不是自然。所谓因缘和自然二者都是戏论。
《指掌疏》里说:阿难尊者对外道所宣扬的“自然”观点有些质疑,而富楼那尊者则执著“因缘”,所以认为无明有真实的起因。他们二人的侧重点有所不同,阿难认为如果菩提是自然性,就与外道的观点没有差别;而富楼那则认为最初一念无明是因缘所生。表面上看,佛陀是在回答阿难的问题,其实也同时破斥了阿难所质疑的“自然”以及富楼那所执著的“因缘”。实有的因缘生和自然性都不成立。
通过演若达多的公案,我们可以明白:当众生真正认识心的时候,所有的迷乱当下就消失了。所谓的认识,并不是重新获得什么,只不过是迷惑的心恢复正常而已。“什么时候开悟”,可以换一种说法——“什么时候恢复正常”。
每个众生都像演若达多一样在轮回中狂奔,以为自己失去了头,所以惊慌失措。如果遇到上师的指点:“你从来没有丢过头,自己照照镜子。”他就会醒悟。当然,有些时候就算智者已经这样说了,但由于狂性太重、习气太深,众生还是会长时间处于迷乱当中。就像有些精神障碍者不管怎么接受治疗,也难以立即恢复。即便如此,只要因缘具足、自己有真正的信心,每个人都可以很快恢复正常。
总之,因缘和自然都是戏论——这里的戏论在藏文本中翻译为“儿戏的言论”,也可以理解为中观所说的四边八戏。无论是因缘还是自然,都不是实有之法,仅仅是一种游舞而已。